每次看見高中生高考結(jié)束后，在母校收拾教室里的教科書的時候，心里就特別復雜。要畢業(yè)了，沉重的高考壓力熬過去了，學生顧不了那么多了，他們把課本扔掉，甚至撕爛，把那沉重的書包一扔，或一拋，歡呼道：解放了，解放啦！
“解放了，解放啦！”真的解放了嗎？根本不可能，這只是人生的第一站，第一個臺階，這句口號喊得太早了。以后的階梯更多，以后的道路更為漫長，以后各種各樣人生的考試更密集、更復雜，你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。不同道路有不同的關(guān)卡，這是斜坡起步，那是歸位移庫，那是相遇避讓，那是警戒慢行，如同生活中考車牌一樣，未來依然是一路的考驗。你想輕輕松松嗎？不可能。
人生壓力是多種多樣的，有文化不同的壓力，有習俗不同的壓力，有理想方向不同的壓力，有語境混亂的壓力，有婚戀觀不同的壓力，有男女差異的壓力，有年齡及性別的壓力等等。這些壓力，有的還沒寫上去，你能逃避得了嗎？筆者隨便說一項有我們特色的年齡壓力，聽了你也會頭痛緊張。這就是公務(wù)員、事業(yè)單位的級別升遷，你如若不設(shè)定任職年限，必有人渾水摸魚，亂中取勝，造假學歷，造假履歷，20多歲就當副縣長;你設(shè)定了年齡規(guī)定，就有一項從副科長到正科的年限要求，有正科至副處的年限要求，有副處到正處、有正處至副廳、有副廳至正廳的年限要求，假使你失敗一次，在某一級拖延了時間，耽擱了，很可能前功盡棄，全線潰敗。世界上許多地方退休年齡沒有限定在60歲，但我們就限定在60歲。你不限定吧，就會你好我好大家一齊歡樂，搞得每個單位一群老頭、老大媽，連走路都要人扶的人還在上班領(lǐng)工資。于是，只能劃了60歲這條線。結(jié)果，60歲一到，盡管你還是雙目炯炯，盡管你還是龍精虎猛，年輕一點的人看見你，一律親切地叫“老同志好，老同志辛苦了”。
筆者曾在英國學習，牛津大學為我們的調(diào)研、考察、社會走訪備好路線，請來了大巴司機，幾乎每一次接載我們遠行的司機都是60多歲的人，和我們相處得很好。如若這個年齡的人在我們這里，早就去越秀公園或去白云山唱歌了。或者在珠江邊和幾個人下下棋，或在街頭巷尾像當年早請示晚匯報那樣唱首歌，跳一段胖哥哥那種騎馬舞，然后相約幾個老同志打撲克，打輸了就用夾衣服用的衣夾子夾耳朵，搞得那些衣夾子工業(yè)非常興旺。
還有一項是有我們國產(chǎn)特色的婚戀壓力，許多女孩子找男友，都希望男方有車、有房。車的問題還好辦點，房子這問題就難辦了。尤其是北上廣的青年，房價那么高，壓力那么大，這種壓力刻骨銘心，刀刀見血，使人感到婚戀像進入了商品市場，明碼實價，童叟無欺。令人感到了冷冰冰，如同冰天雪地光腳走路，走也不是，不走也不是。《紅樓夢》中的“好了歌”應(yīng)該加一句。“人人都說婚戀好，唯有房子少不了。男女相逢有情義，沒錢購房緣斷了”。
人生的種種壓力，有的可以輕視，有的可以忽略不講，有的可以對抗，有的可以化解，但有些壓力是重壓，是繞不過去的，是難以輕松，難以啟齒，難以忘懷的。例如說到房子的價格，稍好一點地段的房子，或?qū)W位房等，不少地方已升至每平方3萬元左右了，你如果月薪在5000～8000元之間，即便你不吃不喝，天天練氣功，或吃喝蹭父母，蹭同學朋友，你買60平方米房子連裝修要160萬元以上，你要花去接近20年的儲備，才可以考慮買房，在這種壓力下，你每天的生活會充滿詩情畫意嗎？你會響應(yīng)號召，抗爭疲軟，刺激“內(nèi)需”嗎？你會蕩起雙槳，天天在那臭水溝里劃龍舟，露出與水的顏色剛好相反的白牙齒嗎？你會主動地做善事，去為收入比你多的人做義工嗎？你會主動地求學，讓知識的力量改變自己嗎？你會在微博寫一些華麗的短句，歌頌生活嗎？相信這些會有，但非常難以持久，難以為繼。
面對壓力，不要一味要求人在重壓下如何努力，如何抗爭，如何放下，如何減壓，這只是其中一項。但我們最渴望的，是為大眾解決憂慮的措施和辦法，如研究經(jīng)濟的同時，注重社會問題的研究，注重經(jīng)濟規(guī)律的同時，注重人的心理規(guī)律。你如若不重視這些，只會產(chǎn)生抑郁，只會產(chǎn)生怨氣;只會產(chǎn)生負面投射，甚至自我毀滅，只會產(chǎn)生貪腐的欲望，只有少數(shù)人堅定人生信念，大多數(shù)人被壓得喘不過氣，度日如年，如老牛爬坡，你揚鞭打它也只能寸步移行。
筆者以前自我感覺還算是較為堅強的人，后來發(fā)現(xiàn)不是。筆者住在譚村附近，右邊有一國有大企業(yè)，前點方向有譚村。五六年前，大企業(yè)在離筆者家20米處建幢新樓，又在50米處加建一幢辦公樓，現(xiàn)在譚村又在拆遷，平整。6年了，拆拆建建從未停止，推土機、鉤機、攪拌機、鏟機、鉆機各種機器轟鳴6年。6年來，沒日沒夜，6年來，為所欲為的嘈雜、噪音，使人血壓狂升，心律不齊，神傷心慌，哪里有過去詩歌中所謂“動人的樂章，呵，顫動了我的心房”。打了無數(shù)電話給123XX，沒有任何同情、問候，一切如石沉大海，你會繼續(xù)唱你的《呼倫貝爾大草原》嗎？你會哼起李玉和、沙奶奶那些劇的曲子嗎？你會吟一句“采菊東籬下，悠然見南山”嗎？那些菊花哪里可尋，早就沒有了，就連那山也給推平了，拆房大軍已成為重要的經(jīng)濟力量，無所不能，無堅不摧。哪管你什么“夏商周秦西東漢”，推了再說，眼前利益總是能打贏長遠利益的，這就是那些人的秘密口訣。6年來，擔驚受怕，誰來關(guān)心？個人抗爭有何用？如果沒有社會配合，眾人素質(zhì)提高，你等于矯揉造作，一介書生，癡心妄想。
成功是由多種因素造成的，如天時、地利、人和，這三者缺一不可，這些我們都明白了。但減壓是什么呢？怎樣才能在充滿“考試”的現(xiàn)實生活、工作中考好每一道題呢？這需要社會形成一種新的理念，減壓要變成社會工程，變成大眾的要事，任何片面的，不講科學的，不講配合的抗壓、減壓，是不切合實際的，甚至是幼稚無知的表現(xiàn)。這一點，“文革”十年已充分表明，如果沒有撥亂反正，如果沒有改革開放，哪有什么學者，什么干部，什么知識分子，等待你的只有兩個字：牛棚。既然把人當作“牛”了，你還能抗壓嗎？也像前不久中山大學自殺的副教授，他就是感嘆壓力太大而自殺的。要知道，他也是高考成績很好的人，但他仍然在后來的“考試”中被擊倒了。
大家努力吧，我們不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，是活在大家的世界里，你有壓力，我有壓力，大家都有壓力，所以需要我們一起面對，我們化個人力量為整體力量，在傳統(tǒng)基礎(chǔ)上加上科學理性，一定可以減壓，一定可以充滿激情地面對困難，不會懈怠。人生永遠在“一加一減”中生活，只要我們加點覺悟，加一點善良，加一點攜手扶持：減一點麻木，減一點欲望，減一點利己狹隘，那么我們這人生的考試必然會越來越好，我們會在這人生的考卷上交出一份理想的答卷。我們永遠不要忘記我們的監(jiān)考老師的名字，她的名字叫——素質(zhì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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