滿天里都是冰冷的刀,凡是露在外面的肌膚絕不放過,那疼,能寒到心里。
女人坐在同樣冰冷的橋欄桿上,兩眼毫無光澤地前望,腳上的鞋已經不知去向。橋的兩岸,是這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方,華燈盛放,高樓是最茁壯的生物,幾乎是瞬息之間,就可以直逼天宇。汽車是高樓間的填充物,可以活動的填充物,無處不在。但這一切,都與女人無關,此時的女人,最渴望投入的是河的懷抱。
這是一條美麗的河,穿城而過,是這個城市的美麗風景。這也是一條沉重的陰陽界河,每年總有幾起跳河自殺事件發生,橋就是那扇生死之門。
有自行車飛過,就在經過女人身邊的時候,戛然而止。身裹大衣的男人,把自行車靠欄桿停下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我的錢呢?那可是救命的錢呀!男人的聲音像吼,硬把女人的視線給拉了過來。
女人的臉又轉過去了,望著遠方,毫無光澤。男人還在吼,也是在罵。肯定是死八婆干的!全天下就沒有一個好女人,全是卑鄙無恥無情無意!女人的臉色變了,變得非常難看。女人跳下欄桿了,黑著一張臉,用手指著坐在地上的男人,罵道:
你算什么男人?你媽也卑鄙無恥無情無意嗎?你們這些臭男人,才沒有一個好東西呢。
男人站起來了,反過來斥責女人了。你憑什么說我?你要是好女人,這么晚了,不在家伺候老人,看護小孩,陪伴丈夫,跑到這橋邊看什么風景?
呸!女人更上火了,張嘴想說什么,又把話咽了回去。女人涕淚滂沱了,沒有哭聲,只有淚水。男人慌了,很手足無措的樣,抱歉地說,對不起!我不是說你的。我指的是我家的女人……
男人開始訴說了,也不管女人聽不聽,是否在聽。因為工作忙,常年沒辦法照顧到家,女人跟別的男人好上了。十歲的孩子因為沒有人監管,下河游泳淹死,年老多病的父親一氣之下,腦溢血發作,也隨孫子而去。
女人安靜了,凝神地聽。女人也道歉了,輕言細語的。女人開始說自己的事了。女人說,相對于男人,我的事簡直不算什么。不就是男人變心嗎?不就是一點辛苦錢被男人卷跑了嗎?天下好男人多的是,東方不亮西方亮,我就不信,找不到好男人。錢沒了,可以再掙,只要人在,什么都會有的。
男人笑了,說,你想開了?人的生命,只有一次呀。活著,是件美好的事。只有活著,才有機會,才有可能。你看這高樓林立,燈火輝煌,不都是人創造的嗎?誰都有苦難,誰都有辛酸,就看你能不能戰勝,能不能走出陰影,能不能自強自立。就像這座橋,走過去了,就又是一番天地。但如果從這橋上一失足,就什么都不存在了,連同父母的養育之恩,親人的關愛之情,還有兒女等等,留下的是無限的痛苦和悲傷,悔恨難消啊。
女人鄭重地點頭了。你說的對,你也要想開一點。
男人微笑著走近自行車,跨上車,回過頭來道別了。有機會我們再聊吧,家里有急事,我得走了。
女人露出困惑的表情,追問道,急事?你,你能給個聯系方式嗎?
男人的自行車開始動了:“老婆在醫院生孩子呢,我可不能再不顧家了。再見!”
話說著,男人已經遠了,只剩下余音裊裊,回蕩在女人的耳畔。
女人回頭向繁華走去,橋上又恢復了寂靜,難得的寂靜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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